《本性难移》1-5（诺俊）
1.
【巍市快报：#李帝努骗婚案后续# 今日下午，成功集团创办人李恭私生子李帝努骗婚案二审落幕，原审判决三年有期徒刑被撤回，现改判一年居家监禁，期间需接受强制精神辅导。】
“砰——”一声巨响，街灯上的一对恩爱鸟儿被吓到各自飞走，一男一女两名警员用斧头砍掉双层别墅的门锁，破门而入，女警员在一楼搜索，男警员奔上二楼。
两名警员在屋里各个房间都搜了一遍，都没找到理应居家监禁中的罪犯，男警员正打算致电向上级汇报，忽然听见隐约的打呼声。
男警员把食指放到唇边，示意女警员别说话。两人竖起耳朵细听，发现声音是从落地大衣柜里传出来的。
男警员走到衣柜前，给女警员使了个眼色，女警员点点头，拔枪戒备。男警员用手指比一、二、三。比到三时，男警员打开了一边柜门，女警员则握枪对准目标。
“咕咚——”
脚踝上扣着电子脚镣的一条腿从衣柜里掉出来，两个警员先是吓了一跳，看清那不是断腿，而是属于活人的腿后，才同时舒了口大气。
男警员示意女警员把枪收起，然后把另一边柜门也打开。
衣柜里的李帝努裸着上身，只穿着条松垮的四脚裤，背靠着衣柜隔板，睡姿十分扭曲，蓬头垢面胡渣满面的模样，像极了长年睡在桥底的流浪汉，完全糟蹋了一张与生具来的好看的脸。
李帝努长了一副好皮相，睫毛纤长，鼻子高挺，久未修剪的头发更是衬托出性感的颓废美，身材也是极好，腹肌凹凸有致线条分明，四脚裤下的巨物若隐若现，年轻女警员看见眼前的光景，脸上不禁一热，口干舌燥。
男警员发现女警员脸红了，急忙提醒她：“这是个罪犯！”
女警员惭愧极了，连说了几句抱歉，心道李帝努这人不愧是个靠着美色犯罪的邪恶分子，仅看一眼就差点失了魂。
“喂，李帝努，醒醒。”男警员踢了李帝努的小腿一脚，“别睡了，该去精神辅导所了。”
折腾这么久，还以为这人擅自逃跑了，原来只是在睡觉，男警员心里有气，便粗暴地把怎么喊都喊不醒的李帝努拽出衣柜。
李帝努滚到地上，头先着地，砸在地板上“哐”的一声，这才醒了过来。
他缓缓坐了起身，眼睛松醒地抬起头来，打量两个俯视着他的人，揉着头发茫然地问：“你们是谁？”
“我们是警察，负责带你去精神辅导所的。”男警员没好气地向李帝努解释，并把他扶起来，“按了半天门铃你都没应门，所以直接破门进来了。”
“还以为你逃走了，原来只是在睡觉。”女警员随即上前替李帝努扣上手铐，眼睛不太敢直视他，好奇地问：“为什么睡在衣柜里？ ”
李帝努没回答女警员的问题，表情有些迷惘，看看女警员，又看看男警员，像一个失去记忆的人，忘记自己是谁，又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。
从二审判决到现在已经有一周，李帝努被囚禁在这栋别墅里整整七天，他自己不会做饭，三餐只能点外卖，没有家人朋友来探望他，每天都乏味无趣，人被关久了脑子都有些不好使。
他发愣了许久，思绪才渐渐回笼，想起来今天是规定每周一次的精神辅导的日子。
一想到终于能外出呼吸新鲜空气了，李帝努心情豁然开朗，对两位警员微微笑，态度很友好地说：“麻烦两位大哥大姐，赶紧把我带去精神辅导所逛一圈吧。”
他像一个吊儿郎当的，永远长不大的少年，完全忽略自己是个罪犯的身份，对即将要面临的刑罚丝毫不感到担忧，甚至表现出期待的模样。
男警员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罪犯，像李帝努这种犯了罪也不当一回事的人，当然也见识过不少。他心想，这种死性不改自甘堕落的人，最后的下场都会很惨烈。
“那里不是玩的地方。”男警员最厌恶李帝努这种人，但还是好心提醒他一句：“对于某些人来说，精神辅导才是真正的酷刑，别不当一回事。”
“是吗？”李帝努勾着唇，耸一耸肩，仍是不以为然，“我倒是想看看能有多酷。”
李帝努换了衣服，被押上囚车，上了车发现原来还在其他同路人，全都是男性，便热情地跟大家打招呼：“欸，我新来的，多多关照啊。”
车内众人死气沉沉，各自坐在一角，互相都没有交流，见到李帝努也只是瞥了他一眼，并不想搭理他。
李帝努不喜欢自讨没趣，见没人理自己，便没再说话，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。
他的隔壁坐了个中年大叔，大叔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了他几眼，忽然摇摇头，长长叹出一口气，喃喃自语道：“好模好样的，唉，现在的年轻人真的是～”
李帝努听见大叔的话，也打量了大叔几眼，见他长得也慈眉善目的，根本是五十步笑百步。
被判处接受精神辅导的人，一般都是不涉及刑事案件，大多是犯了盗窃、行骗、家庭暴力等民事罪行，对受害者造成精神或金钱损害而非身体损害的加害者。
但无论犯的是何种罪，被扣上电子脚镣的一刻起，大家都被归类为同一种人，统称罪犯。
“大哥你也不赖啊，长得一表人才的。”李帝努没把大叔的话放心上，只觉得有趣，回敬了他一句。
大叔低笑一声，转头看出窗外，囚车驶上了公路，一棵棵棕榈树在眼前划过，大叔扬起淡淡的笑意，感叹地说：“这些树不知不觉就长到这么高了，都挡住我看风景了，时间过得真快呀。”
感叹时光飞逝是年纪大的人才会做的事，李帝努才二十六岁，自然不能感受身同，光是被困在家里一周，就感觉度日如年了，恨不得一觉醒来就是一年后，居家监禁期就结束了，自己就可以重获自由，爱怎么样就怎么样。
沿途都是一样的风景，李帝努看了一会儿觉得没劲，便开始犯困，闭上眼眯了一小会儿。再睁眼时，发现囚车驶进巍城第一监狱，李帝努这才有了些自己是来接受刑罚的紧张感。
囚车停在一栋六层楼高的建筑物前，建筑物使用玻璃幕墙，与周遭的简朴水泥建筑物对比，显得格格不入。
李帝努听男警员指示下车，几名狱警迎上前，其他罪犯熟门熟路，自觉地站成一直排，李帝努愣了愣，跟着站到队伍的最后。
领班的狱警长得凶神恶煞，一眼看出李帝努是新来的，向他招了招手，示意他排在最前头，李帝努便大摇大摆地走上前，对领班微笑颔首，自来熟的打招呼，丝毫不见惧色。
领班狱警打量着李帝努，冷冷的扯了扯嘴角，告诫他：“以后有你好受。”
2.
几名狱警分别带领两到三个罪犯前往各楼层，新来的李帝努被分配到六楼，由领班狱警领着，同层的还有在囚车上交流过的大叔。
电梯到了六楼，大叔向领班狱警说“你带他吧，我自己去”，然后便率先步出电梯，不知道是不是错觉，李帝努似乎看见大叔的脸上带着期盼的笑意。
狱警像是已早习惯似的，并没有阻拦大叔，押着李帝努走出电梯。
穿过一条短走廊，再往左拐，李帝努来到一条几乎看不到尽头的长走廊，左右两旁都是格局一样的小隔间，透过透明玻璃窗户，李帝努见到每个隔间里面都摆放着一张普通的办公桌，一台蚕蛹形状的睡眠舱，以及一位穿着白袍估计是医生或是研究员的人。
精神辅导是近十几年才出现的刑罚，李帝努只是大概了解过一下，据说发明的原意是透过高科技技术，让犯人进入到模拟4D场景，重复犯案经过，协助警方调查案情。后来经过逐渐改良，这项技术也成为了政府协助罪犯改过自新的工具。
至于具体是如何操作的，只有亲身体验过的罪犯才会知道。
李帝努在网络上搜索过资料，有经验者对于精神辅导的看法非常极端，有的说跟打游戏通关一样简单，完全不需要担心，也有的说是无间地狱，让人痛不欲生。
而李帝努自己更倾向相信前者，毕竟玩游戏是他的强项，他有自信自己一定能够通关，绝不会掉进无限循环里。
李帝努被带进走廊尽头的房间里，等在房间里的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性，领班狱警跟她打了招呼，喊她“张博士”。
被称作张博士的女人面容和善，鼻梁上加着一副金丝眼镜，一看就是一位博学多才的知识分子。
张博士也跟领班狱警简单打了招呼，领班狱警把人带到后便离开了房间，李帝努与张博士初次见面，都在互相打量对方。
“坐下吧，我姓张，是你的精神辅导员，你可以叫我张博士。”
张博士让李帝努坐下来，但整个隔间里除了张博士屁股下的那张椅子，就只剩摆在中央的睡眠舱了，李帝努别无选择，便坐了上去，意外的感到舒适。
“还玩意还挺舒服啊。”李帝努半躺着，表情十分轻松，扭头问张博士：“我需要做什么？”
“李帝努，26岁。”张博士手中捧着文件夹，走到李帝努旁边，面无表情地读出文件上的内容：“有预谋接近受害人黄仁俊，饵诱受害人登记结婚，诈取受害人感情、财产并多次诱骗受害人进行性行为，判处一年居家监禁，以及十次强制精神辅导。”
读完最后一行字，张博士合上文件夹，扶一扶眼镜，俯视李帝努，脸上丝毫不见刚才面对狱警时的和善，声音冷厉地问：“资料没错吧？”
“我可没诱骗他进行性行为，是他自愿的。”李帝努笑了笑，神情自若地说：“不过算了，就当作是吧，也没差。”
张博士没有给予回应，只是脸色又冷了几分，她替李帝努调整椅背，让他平躺着，按照程序为他讲解：“按照受害人提供的记忆碎片，接下来你将进入到电脑模拟出来的虚拟场景中，你需要纠正对受害人犯下的错误，系统已经设置了正确答案，能不能通关看你自己，辅导员只负责观察，不会提供任何通关意见。”
“果然是虚拟游戏吗？”听到这里，李帝努打断了张博士，觉得有意思地问：“那如果没通关的话怎么办？”
张博士没忍住白了李帝努一眼，又接着说：“虚拟场景与现实世界时间共通，每个场景默认设置通关时间为一小时，但是如果系统侦测到异常状况，也有可能提前结束。”
“每次精神辅导时间规定为三小时，也就是说你每周有三次通关机会。如果不通过关，就会一直重复同一个场景，这周不过，下周再来，直到十个场景全部通关为止。”
李帝努似懂非懂，皱了皱眉头：“所以，十次不是指来这里十周，而是指要通过十个关卡？”
“被判精神辅导不用坐牢是不是觉得很侥幸？”张博士把脸凑近李帝努，勾起一抹阴冷的笑，恐吓他说：“对于某些人来说，这里比监狱更可怕，有的人甚至十年都没能通关，监禁期结束之后还要每周过来报道。”
李帝努完全不担心自己会卡关，并没有什么感觉，正想开口说些什么，却被张博士抢了先。
“像你们这种人啊，不见棺材不落泪。”张博士表情恢复温和，语重心长的对他说：“能好好认清自己的错误，有悔改之心的话，自然很容易找到通关的窍门。”
李帝努听罢只咧了咧嘴，完全不放在心上，张博士又告诉他，每通过五个场景就可以获得每天一小时的自由外出时间。
“那十关全过每天就有两小时自由外出时间了？”李帝努这才提起劲来，兴奋地问。
张博士说“理论上是”，李帝努顿时变得非常积极，连忙催促张博士赶紧开始。
张博士让李帝努躺好之后，按下睡眠舱旁边的启动按钮，舱门便关了起来。
李帝努被一片黑暗笼罩着，耳边只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，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。
几十秒后，密闭的舱里响起系统声音，随着声音的出现，李帝努的身体像是在往下坠，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离心力。他觉得这种感觉像是在玩蹦极，甚至比蹦极来得更刺激，也更让人血脉贲张。
〖你即将进入模拟场景一，编号0001，限时一小时，若限时内未能通关，场景将会自动重置，现在倒数五、四、三、二、一〗
【Scene1_no.0001】
“你为什么总是偷看我？”
声音比划面更早出现，李帝努先是听见一把细细软软的熟悉的声音，接着涣散模糊的视线才慢慢聚焦，一张精致的脸蛋近在此尺，近到能看清眼前人脸上细小的绒毛。
李帝努发现自己身处在一家咖啡店里，坐在靠落地窗的沙发椅上，桌上放着一台笔电和一杯咖啡，穿着黑白相间条纹围裙的黄仁俊怀里抱着送餐托盘，俯身眨巴着眼睛看他，露出疑惑的表情，脑袋微微歪着。
这是黄仁俊的小习惯，每当他在思考的时候，总会不自觉地歪脑袋。
虽然明知道会在虚拟场景中见到黄仁俊，却没想到体感会是这般真实，就像黄仁俊本人真的就在眼前，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。
李帝努先愣了许久，才缓过神来，尝试着抬手触碰黄仁俊的脸。
指尖刚碰到脸颊，黄仁俊的肩膀耸了一耸，猛地退开，托盘都掉在地上，他退到离李帝努两米远的地方，眼神戒备的瞪着李帝努，像极一只受惊的小猫咪，全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。
李帝努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碰到黄仁俊，好像有又好像没有，他不是真的想摸黄仁俊的脸，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在虚拟场景中有没有触觉而已。
他的手悬在空中几秒，又收回来，干脆捏自己的脸测试，果然毫无感觉。
在虚拟场景中是感受不到触觉的，毕竟实际上只有大脑和眼睛在运作，他的身体都被束缚在睡眠舱里。
黄仁俊戒备陌生人的模样，让李帝努恍然想起这个场景发生在什么时候。
是在两年前，他偶然得知，黄氏集团的唯一合法继承人，竟然就是经常去的咖啡店里的店员，于是总会忍不住多看黄仁俊几眼。
不过李帝努记忆力不太好，忘记自己那时候做过什么令黄仁俊留下阴影的事了。
其实在被拆穿接近黄仁俊都只是为了取得他的遗产之前，李帝努都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伤害黄仁俊的事情。
回想起那一年多的相处日子，黄仁俊和他在一起时，大多时候都是笑着的，就算不是出自真心，至少他也给黄仁俊带来过许多快乐。
李帝努花了些时间细想，怎么都想不起自己当时有做过坏事，只记得跟黄仁俊聊了天，似乎还聊得不错，最后两人还交换了通讯方式。
这天是他们意义上的第一次交流，在此之前，他只是一位常客，而黄仁俊只是一个勤勤恳恳工作，不太爱跟客人交流的店员。
这下可不好办了，他都不记得自己犯过的错，要如何纠正？
3.
愈难挑战的游戏愈能激发起李帝努的胜负欲，他今天有三条命可以用，对他来说已经非常足够。
在他玩过的所有通关游戏里，都从未有过卡关超过两次的时候，第一次试玩不行，第二次摸熟了门路总能行，需要玩到第三次才通关是少之又少。
并不是他自吹自擂，而是他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，又或者说是运气，误打误撞通关比凭实力通关的机率还要多。
虽然对通关方向毫无头绪，但李帝努仍然对自己迷之自信，想着就按照原先的试一次，再从中找出问题所在。
“你别这么害怕，我不是坏人。”他捡起地上的托盘，走向黄仁俊，保持着一定距离，把托盘伸向前还给他：“我觉得你长得很像一个我喜欢的作家，所以才忍不住多看几眼，抱歉，给你带来困扰了。”
黄仁俊呆了呆，反应迟钝的睁圆了眼睛，惊讶地问：“你也看言情小说？”
黄仁俊这反应跟当时一模一样，李帝努觉得有趣，便笑了一笑，也给出了跟当时一样的回答：“看来我没认错人，你果然是'如意小黄'作家吧？我去过你的实体书签书会。”
“真的吗？”黄仁俊的那双大眼睛睁得更圆了，防备心也放低许多：“你是我的粉丝？你看起来不像是会看那种小说的人...”他的脑袋又微微歪着，在回想签书会中有没有见过李帝努。
“我只是远远的看了几眼。”李帝努知道黄仁俊在怀疑，所以给出很合理的解释：“现场都是女生，我有点不太好意思，所以没上前要签名。”
黄仁俊这人思想单纯，分不清真假，很轻易就会相信别人。见李帝努是自己的粉丝，黄仁俊高兴得很，完全卸下了心房，还为自己的多疑道歉，甚至自掏腰包请李帝努吃蛋糕。
咖啡店突然来了不少客人，店长把黄仁俊喊回水吧冲咖啡，黄仁俊放下蛋糕，跟李帝努说了句请慢用，便小跑步回水吧里。
李帝努一边吃着吃不出味道来的蛋糕，一边观察水吧里的黄仁俊，见他就算被店长指指点点，呼来唤去，脸上都是带着淡笑的，心情很好的样子。
两年前的李帝努完全不明白黄仁俊身为黄氏集团的继承人，为什么要屈身在这家小小咖啡店里受别人的气，但现在的他有点理解了。
可能黄仁俊根本就毫不在乎什么财产、名誉、地位，比起这些，他更愿意做一个平凡的人，过安稳平庸的小日子。
李帝努当然没去过什么签书会，更没看过一本黄仁俊写的小说，他只是无意中听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和私家侦探的对话。
黄氏集团是巍市的龙头，地位高不可攀，哪怕是李帝努那个趾高气昂的爹，见到黄氏集团的人也得哈腰低头。
黄氏集团现任董事长黄惠莲，是黄仁俊的姑母，黄氏集团目前是由黄惠莲与她丈夫霍伟明在打理。
两人膝下无子女，理论上来讲，黄氏集团未来应该是由黄仁俊来继承的。然而，黄仁俊并不一定有未来。
李帝努从小就听过一个传言，据说黄家连续三代男丁，都活不过二十五岁，从黄仁俊的曾祖父开始，到祖父，到父亲，全都正好在二十五岁那年因故丧命。
这是一个可怕的诅咒，所有人都觉得黄仁俊一定也逃不过厄运。
也因此，不管是男是女，谁都想成为黄仁俊的配偶，在黄仁俊死后，就能承继黄家庞大的财产，若能生下子女，甚至还能取得黄氏集团的继承权。
这么大一块肥肉，谁都想分一杯羹。
不过黄惠莲把黄仁俊保护得很好，从小到大都没让黄仁俊在大众面前曝光过，几乎没有人知道黄仁俊到底长什么样，在哪里上学，除了名字和性别，关于黄仁俊的一切都是个迷。
李帝努他爸和他哥耗废许多心力查探多年，才终于有了线索，但是很遗憾，最后先成功勾搭上黄仁俊的，是他这个一直被唾弃，见不得光的私生子。
当李帝努告诉他爸李恭，自己在和黄仁俊谈恋爱时，他爸立刻对他刮目相看，二十几年来第一次喊了他一声“儿子”，第一次愿意承认他的身份。
实在是太可笑了。
李帝努现在回想起来，还是觉得很好笑，他爸也实在是天真，怎么会以为他拿到黄家的财产后，会乖乖交出来？
从主动勾引黄仁俊的一刻起，李帝努就只是想独吞他的所有财产，并不打算要分给任何人。
在黄仁俊面前演一两年戏而己，如果黄仁俊真的死了，遗产都是他的。如果黄仁俊没死，他拍拍屁股走人，也没什么损失。
当时李帝努是这么想的，现在显然结果并不如所想。
黄仁俊安然无恙的渡过了二十五岁生日，逃过厄运没死，还发现他的真面目，把他告上了法庭。
而他爸不只没帮他求情，还出庭指控他是有预谋犯案，在法庭上上演了一出大义灭亲的戏码，获得无知大众的大力赞赏。
好在李帝努这人没有心，既不会因为欺骗了黄仁俊而感到懊悔，也不会因为他爸的无情而感到失望。
黄仁俊在水吧里忙活的时候，李帝努一直走神在想事情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，直到耳边响起系统声音，提示他还剩下三分钟，他才猛然想起正事来，赶紧起身去水吧，找黄仁俊要联系方式。
黄仁俊正专注地打发奶泡，没注意到李帝努走了过来，抬眼见到李帝努时又吓了一跳，奶壶脱了手，手背碰到了蒸气头，不小心烫了一下。
被烫到的地方瞬间泛起一片红，李帝努顿时有些茫然失措，这跟两年前不一样，那时候的他没有害黄仁俊受伤。
“你没事吧？”李帝努皱起眉头，盯着黄仁俊被烫红的手，心情说不上来的奇怪：“对不起，我不是故意要吓你。”
黄仁俊呆呆地看着李帝努，顿了一顿，才摇摇头说没事。
李帝努见他呆站着不动，受了伤也傻乎乎的不懂处理的样子，不禁笑了笑，提醒他去冲一下水。
黄仁俊又呆了两秒，才“哦”了一声，把水龙喉打开，用水冲洗伤口降温。
“你的反应怎么总是这么慢，小笨蛋。”下意识地说出这句后，李帝努才反应过来，这时侯的他不应该这么说。
习惯了用亲昵的口吻跟黄仁俊说话，竟一时忘记改过来，李帝努稍微愣了一愣，又生硬地补说：“我意思是，要尽快处理伤口。”
黄仁俊眨巴着眼睛看他，脑袋稍微有点歪，李帝努知道他是在思考自己说的话，正想再开口解释，系统就响起了警报声，眼前瞬间一黑，身体再次下坠。
〖模拟场景一，编号0001，通关失败，场景即将重置，你即将进入模拟场景一，编号0002，限时一小时，若限时内未能通关，场景将会自动重置，现在倒数五、四、三、二、一〗
【Scene1_no.0002】
“你为什么总是偷看我？”
4.
三条命用完了，睡眠舱舱门打开，靠背缓缓升起，张博士站在旁边，用平板电脑记录资料，在表格中的第三行打上一个红叉。
李帝努还未从虚拟实境中缓过来， 事实证明，他低估了这款游戏的困难程度。
十几秒前，黄仁俊还在他面前笑眼眯眯地说着话，明明聊得好好的，黄仁俊看起来也很开心，为什么还是通关失败？
李帝努完全想不通，不甘心。
“今天的疗程结束了，狱警在门外等着，起来走吧。”张博士声音冷淡，脸上没什么表情，看似早预料到李帝努不会通关。
李帝努拧着眉看张博士，没有马上起来，不服气地问她“能不能再来一次？”，又说“再一次肯定会通关的！”
“不行。”张博士一口拒绝，“疗程时间规定每周三小时，后面还有其他人，下周再见吧。”
李帝努“呿”了一声，像个讨不到玩具就生闷气的小孩，不情不愿地起身，往门口走去。
正要开门离去前，他顿了顿，又回头问张博士：“那能不能告诉我，刚才那三次里，哪一次最接近通关？”
张博士扶了扶眼镜，表情像是有些犹豫，不知道该不该说，她想了一想，轻叹一口气，跟李帝努说：“辅导员是不能提供任何通关指示的，这次是破例。”
李帝努勾起一边唇，期待的点点头，在听见张博士的答案后，表情却沉了下来。
张博士告诉他：“没有一次。”
走出房间时，碰见也结束疗程的大叔，大叔春风满面的从李帝努隔壁的房间里步出，还转身跟辅导员说再见，一看就是成功通关了，很是得瑟的样子。
大叔见李帝努黑着张脸，调笑着问他“失败了吧？”，不等李帝努回应，又自顾自的说：“头几次失败很正常，多试几十次就好了～”
“几十次？”被人嘲讽心情难免不好，李帝努冷笑一声，倪视着大叔，傲慢地说：“老子下次就过，你信不信？”
大叔耸了耸肩，只笑笑地说：“那祝你成功。”
坐囚车回去的时候，大叔依然坐在李帝努隔壁，一路上两人都没交流，车开到市中心商业区，大叔突然对开车的男警员说：“麻烦在前面公交站放下我吧。”
男警员说“行”，然后便把囚车开进公交站，女警员替大叔解了手铐，大叔熟络地跟女警员说拜拜，大摇大摆地下车走了。
李帝努一下子懵了，不明白大叔为什么可以自由活动，便好奇地问女警员。
女警员告诉他，大叔居家监禁期已经结束，只是仍需要接受精神辅导。李帝努了然点头，又看向大叔渐行渐远的背影，这才发现大叔的双腿上都没有挂着电子脚镣。
他恍然想起大叔刚才对他说的话，或许并不是唬人的，而是亲身体验过后的肺腑之言。
要是每一关都要尝试几十次才能通关，那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完成十个关卡？
别开玩笑了，他绝对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，下周必须得通过第一关。
李帝努心里虽有些不安，但仍然很有自信。
终于又熬过了漫长的一周，大门门锁前几日才修好，李帝努不想又被破门，在警员按到第五次门铃的时候，便强迫自己起身下楼去开门。
女警员一见到他，莫名其妙地尖叫一声，脸猛地别到一边，不敢直视他。
李帝努不明所以地挠头，一脸茫然。
“快把内裤穿上！”
听见男警员的吼声，李帝努低头看了看，才发现自己全身裸着，连内裤都没穿，但也没觉得不好意思，坦荡荡的说：“内裤都丢洗衣机里了，还没洗，没得穿。”
男警员揉了揉眉心，没好气地叫他快去换衣服，李帝努“哦”了一声，慢条斯理地回屋，随手捡起乱掉在地板上的衣服套上。
在囚车上再次见到了大叔，李帝努这人没有心，所以也不记仇，主动向大叔打了招呼，大叔也微笑点头回应。
一回生二回熟，想着以后每周都要见面，互相有个称呼方便一些，李帝努便报上自己大名，又问大叔怎么称呼，大叔说自己叫赵昆，李帝努便喊了他一声昆哥。
去往精神辅导所的路上太无聊，李帝努便一直跟赵昆聊天。
“欸，昆哥，你玩到第几关了？”
“玩？”赵昆举起被扣上手铐的双手，苦笑着问他：“你看我们这样，像是去玩的吗？”
李帝努耸一耸肩，直话直说：“对我来说，跟打游戏差不多。”
赵昆看着李帝努的脸，轻叹一口气，摇摇头，慨叹道：“你跟我年轻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。”
李帝努觉得好笑，勾着唇调侃地说：“你年轻的时候有我帅？看不出来呀。”
“都一样吊儿郎当，没皮没脸的，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样子。”赵昆说。
李帝努不置可否，并不把赵昆的话当一回事，正想把话题拉回来，却又听赵昆喃喃的说：“看似没心没肺，什么都不在意，内心却比谁都要孤独，因为自己太寂寞太空虚了，就想拉别人下水，让别人跟着一起受罪...唉，造孽啊～”
赵昆这话像是对李帝努说的，又像是在自言自语，李帝努听完不自觉地蹙紧眉头，心里冒起无名火，他并不承认赵昆说的话，不觉得自己孤独，因此也不必拉别人下水。
“不想说就算了，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干什么？”李帝努的语气很冲，一听就是在生气，说完就把脸撇到一边，一副拒绝再交流的模样。
他也不明白自己的情绪为何会变得激动，就像是因为被人揭了疮疤而发脾气那样，因此心情更是恶劣。
赵昆没再说什么，两人一路上都没再交流，到了地点要下车时，赵昆才突然开口，回答李帝努之前的问题，告诉他：“我到最后一关了。”
李帝努愣了一愣，稍微有些惊讶，但仍面无表情：“那祝你今天顺利通关，下周就不用见了。”
赵昆很浅地笑了笑，并没有再说什么。
李帝努跟在赵昆后头下车，见赵昆仍旧熟络地跟狱警打招呼，就像是见到老朋友似的，而狱警对待赵昆也很宽容，丝毫不像对待他时那般严厉，连眼神都带着杀气，恶狠狠的叫他站好。
李帝努心想，待自己也玩到第十关，会不会也能被这样特殊对待？
他这样想着，便有些期待今天的游戏时间，想尽快攻破它。
5.
【Scene1_no.0004】
〖......通关失败，场景即将重置......〗
【Scene1_no.0005】
〖......通关失败，场景即将重置......〗
【Scene1_no.0006】
“你为什么总是偷看我？”
再次听见黄仁俊说这句话时，李帝努只想骂一句“我操”，在他反应过来时，已经骂了出口。
黄仁俊以为李帝努是在骂他，跟之前的五次一样，吓了一惊，肩膀耸了一耸，后退几步，托盘掉到地上。
“又掉，笨死了，你还要掉多少次！”想着反正一开始就做错了，这次肯定也不能通关，李帝努干脆就放弃了，也懒得花心思去想能讨黄仁俊欢心的方法，发泄似的故意反着来，要惹他不快。
“对不起对不起...”黄仁俊道着歉，自己去把托盘捡起，李帝努摆起架子，故意刁难黄仁俊：“你对不起什么？你有做对不起我的事吗？”
黄仁俊捡回托盘，重新抱在怀里，垂着脑袋摇摇头，结结巴巴的说：“不好意思啊客人...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...好像总是...在偷看我...”
“我偷看你？”李帝努扯起嘴角，冷笑一声，凶巴巴地说：“你有什么好看的，我为什么要偷看你？”
黄仁俊肩膀又微微耸了一下，脑袋愈垂愈低，像是被李帝努吓哭了，声音都有些发颤：“是我误会了，对不起，打扰了。”
说完他弯身鞠了个躬，逃走似的跑回水吧里干活，李帝努无法确认他有没有哭。
李帝努最见不得黄仁俊哭，两人在一起的一年多里，黄仁俊哭得不算多，但每次黄仁俊一哭，李帝努心里就会很烦燥，会不停亲他的眼睛，堵住他的泪水，让他别再哭了。
虽然虚拟世界里的黄仁俊不是真实的，但李帝努仍是不可控的感到心烦，不想再往黄仁俊那边看了，扭头看向落地窗外的街景。
这是他第一次注意到虚拟实景中的这个部份，这才发现街景那边的境象竟是模糊不清的。
根据张博士所说，他所在的虚拟实景是由黄仁俊提供的记忆碎片模拟构建出来的，所以他所见到的所有境象，都是黄仁俊存留在脑海中的记忆画面。
李帝努环视了一下四周，除了店长的模样是清晰的，店里其余人物都被羽化，只有个大概的轮廓。
李帝努突然想到，黄仁俊当时并不认识他，自己或许也是模糊的，于是便想验证一下。
他拿起眼前的黑咖啡来看，见到杯面上自己的倒影后，不禁笑了一笑。
能看得见清晰的轮廓。看来黄仁俊当时就已经清楚的记住了他的样貌。
还好意思问他为什么偷看呢，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偷看谁。
黄仁俊在水吧里忙活，李帝努这次没去打扰他，只偶尔佯装不经意的看过去，见他总是挂着笑意，专心致志地在工作，似乎还挺享受其中。
李帝努恍然想起了某个与黄仁俊在床上翻云覆雨后的深夜，他在似梦非梦间，听见怀里的黄仁俊说的话。
“如果我能活过二十五岁的话，我想开一家属于我们的咖啡店，店名我都想好了，就用我和你的名字，叫诺俊咖啡，是不是很不错？”
黄仁俊大概以为他睡着了听不见，小声地自说自话，见他没有反应，便又继续说：“但如果我真的没能活下来的话，你一定要早点忘记我，不要一直想着我，要找个更好的人好好过日子。”
“对不起，我太自私了，明知道自己可能快要死了，还跟你结婚...”黄仁俊的声音愈说愈小，但李帝努还是听见了他最后一句话，黄仁俊对他说了“我爱你”。
当时李帝努以为自己在作梦，没几天就忘记了，乍然想起来，才发现自己竟然清晰记得黄仁俊说的每一句话。
看来并不是梦。
李帝努很想笑，笑黄仁俊单纯愚蠢，竟然真的会爱上他这个骗子。
明明是想笑的，但心里却止不住发堵，不可抑制地泛起了酸涩，就好像他在后悔，好像他在对黄仁俊感到抱歉，好像他终于觉得自己做错了。
这不应该，他理应是没有心的，不会反省自己的错误，不会为任何人的遭遇感到痛心。
此刻心里陌生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自在，他不想再继续待在这个有黄仁俊的虚拟空间里，本能地想要逃离。
他起身离开了咖啡店，往模糊的街景走去，前路愈走愈朦胧，几乎只剩一片浑浊的白光。
李帝努漫无目的地一直往前走，不知道走了多久后，系统响起祝贺的音效。
〖模拟场景一，编号0006，通关成功，恭喜你〗
睡眠舱门打开，李帝努愕然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吸顶灯，在想自己是不是听错了，刚才系统声音说的是通关成功，而不是通关失败。
“第一个关卡通过了，下周开始会进行第二关。”张博士在表格上画上红圈，按下按钮让靠背垫升起，对李帝努成功通关并不感到意外，语气平平地喊李帝努起来。
李帝努思绪很混乱，不敢相信自己是真的通关了，觉得奇怪地问张博士：“我真的通过第一关了？”
张博士回答他“是”。
听到确切的答案，李帝努心情很微妙，丝毫没有通关的成功感，满脑子都是问号，喃喃地说：“可是...我什么都没做啊？”
“就是因为——”张博士话说到一半，突然顿住了，想起自己不应该给予提示，便没再往下说，只叫李帝努快点出去，跟他说下周再见。
步出房间后，李帝努见到同样结束疗程的赵昆，赵昆还是像上周一样，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意向他走来，显然是又成功通关了。
想到赵昆今天是最后一关，李帝努便不走心的跟他说了一句“恭喜”，赵昆表情疑惑地问他：“恭喜什么？”
李帝努愣了愣，问赵昆“你不是通过最后一关了吗，下周就不用再来了吧？”，却见赵昆苦笑了一下，反问他“我看起来像是通关了吗？”
“难道不是吗？”李帝努莫名感到有些不寻常，不自觉地拧着眉头，“那你为什么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？”
赵昆默了默，似乎也在想着为什么，过了好一会儿，才想出答案，告诉李帝努：“看到我家媳妇高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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